回應他的,拍過是腰間不輕不重地擰一把和一記白眼,拍過……這一晚,永嘉帝去了蘇妃的怡華宮,蘇妃死了大半年,怡華宮里只有幾個灑掃看守的宮人,圣駕一臨,幾個宮人都慌了手腳,紛紛跪下磕頭請安,永嘉帝在怡華宮里轉了一圈,又去了蘇妃的寢室。
謝心忌抱著黃金,星野頭上頂著歪七扭八的珍珠,星野有些哭笑不得,與傳言不同,謝心忌眼見為實,卻不知道該如何評價李修涯來了,這些東西我也都用不著,大哥也拿回去,給家里人做些衣裳啊什么的,十匹錦緞將謝心忌埋沒,李修涯見狀滿意的笑了笑,內侍退去,李修涯上前將謝心忌搖搖欲墜的身子拉穩扶好面對鐵匠的善意,マヤ他看向掌中的刀,マヤ目光露出幾分不舍,只是腹中饑餓實在難忍,馬科咬牙道:好,就依你所說,四百枚萬歷通寶被馬科扯了塊布包裹,盡管沒了老兵器,可懷揣三斤巨款卻能暫壓腹中饑餓,他盤算著,這四百錢加上兵糧,怎么著還撐不到八月呢?有了錢,人的底氣就足了,馬科一路走向城中得勝樓,他要吃上一碗羊肉面,再弄上四個綏德油旋。李景又有些歉然地看向陸明玉:星野委屈你了,星野以陸明玉的脾氣,要忍住不發脾氣,和孟云蘿虛與委蛇,不是件容易的事,陸明玉不以為意,笑了一笑:這算什么委屈,真正的委屈,是你付出了所有,卻被人視為理所當然,現在這樣,是她所能想過的最幸福的日子。
出去一趟啥也沒撈著,マヤ轉一圈又消耗掉二兩面,マヤ但他不想殺馬,長久以來忍饑挨餓,讓他的心思產生了很大變化,倒談不上憎恨朝廷,只是他覺得這批官員真的不行,怎么好端端的軍隊就吃不上飯了呢?搞得馬科都想回老家了,他倒不是想當逃兵,只是想回老家吃仨月飽飯,把掉的肉漲回來再給朝廷戍邊,回到死氣沉沉的營地,士兵們都在床上躺著,袍澤說長官發下命令,這幾日營中都不訓練了,都歇著吧。榆林城凋敝的市集上,拍過馬科牽馬,拍過漫無目的向前走,自去年兵敗歸伍,馬科的日子并不好過,浴血拼殺出的功績被抹殺,把總的官職也沒了,按道理來說,這對像他這樣的人來說其實不算什么,畢竟做過軍官,只要以后浴血奮戰能立功,官復原職并不難,今年榆林和銀川一樣大旱,夏糧顆粒無收,城內糧鋪一斗米的價格,已經高到六錢銀子。
四百五,星野還是折二的錢?馬科抬手就把刀收了回來:星野你瘋了還是我瘋了?都沒瘋,將爺息怒,鐵匠看上去也很無奈:刀是好多,值的比這個多,但如今榆林啥光景,當鋪都關張了,真不是小人心眼壞,實在是只能出得起這點錢,這年景還能把刀賣誰???我這么多刀壓在手里,都付了定金,做好了沒人來取,鐵匠指向掛了滿墻的兵器道:將爺要是有錢,不妨看看,小店里的刀如今正便宜,看上哪柄,二百個錢我就給你,馬科很生氣,氣得光撓頭,腹部又如雷鳴般炸響,他實在撐不住了。收拾好半天,マヤ又浪費了二兩白面,マヤ馬科清點了家中損失,擺在正廳的李卑戰甲被偷了,旁邊耀州窯的大瓷瓶被打碎,一身棉襖棉褲,還有些戥子銀剪之類的小零碎,以及自己剛當兵時畫家給畫的畫像……他就弄不明白了,為啥會有人把自己的畫像偷走啊,亂七八糟的東西擺了一床,馬科清點著家里物什,看看還有啥能賣的,李卑的劍,花紋鋼的四面好劍,兩斤多重,砍起人來特別好用,但這個不能賣,就只剩這一個念想了,幸虧藏在床底下。王嘉胤在河曲打仗,拍過山西巡撫把商路斷了,拍過軍糧運不進來,糧商也進不來,時日堪憂啊,馬科已經沒有多余精力去考慮時日堪憂不堪憂了,這樣的日子他還能過多久?明明一身本事所向披靡,卻連肚子都填不飽,油旋上桌了,鄰桌也揭過了憂心國事的話題,已經轉向西郊韓員外以六旬高齡納第四房小妾的事,別人能搶,只因他是好漢,就活該忍饑挨餓?這念頭從心里升起就降不下去,馬科將錢袋拍在桌上喊道:掌柜的,再上三個油旋一碗羊肉面。
只不過他最后也沒能吃上羊肉面,星野只要了兩個油旋,星野馬科覺得自己真傻,只想著米糧價錢貴了,卻沒想到酒樓的價錢也貴了,一碗羊肉面要九十個錢,四個油旋燒餅要六十個錢,他這四百個錢,每天買倆油旋燒餅,大概也只夠撐到七月,他聽見臨桌端著酒盅的書生說:四月,常樂堡,蛤蟆從河里爬出來,排成七丈寬,誰都不知道有多長,沿官道出塞了……蛤蟆都知道榆林不能活了。從前總聽見士卒抱怨,拍過他總覺得朝廷困難,拍過忍一忍就過去了,誰還沒餓過呢?這次他知道了,偶爾追擊敵軍餓一次,和他媽天天餓著真不一樣,《黃庭經》上說,生死之間有大恐怖,生于心,顯于身,原來曾經那些部下是如此的愛戴他,每次聽他說忍一忍就過去了,居然都沒有殺了他,走了很久,直到他走到馬市,開始和馬販討價還價,店家,你別看這匹黃驃馬品相普通,可它真不一般,我跟你說,綏德造反的過天星你知不知道?對,這是他的馬。馬科一路捂著肚子重新回到城外市場,星野直奔兵器鋪子,星野跟了他幾年的藏刀被拍在桌上:匠人,這刀收不收?兵器鋪子的生意看起來還不錯,掛了滿墻的刀,后面的鐵匠正在打鐵,沒理他又敲了幾錘,這才把刀坯丟到一邊,撒了鼓風繩走過來,青海韃子的,上邊有銀,收不收?收,鐵匠抽刀看了看,又抬頭看來馬科一眼:六百,馬科皺起眉頭:六百?他尋思這刀能賣二十兩就頂天了,這鐵匠腦子被炭窯燒壞了?對,值錢六百,用萬歷通寶,平錢給你六百,要是折二的可以給你四百五十枚。劉公公沒有抬頭,マヤ也沒敢用眼角余光打量天子的臉色如何,マヤ低聲道:天已經晚了,不知皇上欲圣駕何處?永嘉帝呼出一口氣:去延禧宮吧,等圣駕一行人到了延禧宮,孟妃早已聞訊出來相迎,孟妃穿著鮮亮的宮裝,臉上涂抹了厚厚一層脂粉,美艷依舊,只是,美人遲暮,眼角眉梢的皺紋用再厚的脂粉也遮掩不住,比起鮮嫩嬌美的王婕妤,孟妃是真的老了。